陆昭的指尖在电灯开关上停留了十三秒，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沿着指纹沟壑缓缓下滑。
这是穿越第十九年的梅雨季，要塞城市特有的酸腐味渗透进每道墙缝，连窗台上用朱砂绘制的镇宅符都洇成了暗红色。
他收回手，任由黑暗吞噬房间。
第三街区的霓虹穿透防诡玻璃，在贴着《镇煞敕令》的天花板上投下妖异的紫光。
这种人造光源模仿着旧时代的夜景，却刻意过滤了所有暖色调——自从五年前血月当空，人类就再不敢使用黄色照明。
书桌上的海燕牌录音机正在渗出细密水珠。
这是三小时前突然出现在床头柜的物件，深褐色塑料外壳布满细碎划痕，转轴处还沾着类似香灰的粉末。
陆昭用袖口擦拭时，发现播放键凹槽里卡着半片槐树叶——在朱雀要塞，槐树早在三年前就被列为违禁植物。
"滋——"试探性按下的播放键突然弹起，喇叭里爆出的电流声让墙上的符咒无风自动。
陆昭撞翻椅子后退到墙角，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镇灵镜，镜面倒影里，录音机的磁带仓正涌出汩汩黑水。
"刑天与帝至此争神......"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混着水声传来时，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
这个世界的语言体系在诡异复苏时就被污染，人们说话总带着粘稠的气音，就像声带里卡着未成形的胚胎。
但此刻录音机里的声音，分明是他前世在央视纪录片里听过的标准播音腔。
黑水漫过桌沿的瞬间，防空警报撕裂夜空。
陆昭抄起战术背包冲向玄关，手指刚碰到门锁，整栋楼突然发出巨兽苏醒般的呻吟。
贴在门框上的驱邪铜镜"咔嚓"裂开，镜中映出的走廊正在扭曲——二十年来熟悉的灰墙漆翻卷脱落，露出底下血肉般的暗红色墙体。
"昭哥！
是鬼轿！
"对门林秋的吼叫裹挟在金属变形的尖啸中。
陆昭转头看见邻居的防盗门像融化的蜡像般坍缩，穿皮夹克的青年正用改装喷火器灼烧从门缝渗入的黑色黏液。
那些黏液在幽蓝火焰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，溅落在地板上的瞬间又化作青烟。
"外层结界破了！
"林秋拽着他冲向安全通道，维修工特有的机油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，"巡夜人说这次是B级......"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话。
陆昭在气浪中抓住楼梯扶手，看见下方十五层的平台处，八盏猩红灯笼正穿透混凝土天花板。
鎏金轿厢的雕花窗棂间，无数苍白手臂如海葵触须般舞动，每只手掌心的竖瞳都在淌血。
林秋的喷火器对准轿帘的瞬间，陆昭突然发现那些手臂的摆动频率与录音机的电流声完全同步。
这个发现让他毛骨悚然，仿佛有冰冷的蛇顺着脊骨攀爬。
当第一簇幽蓝火焰触及轿帘时，他分明看见火焰中浮现出刑天舞干戚的虚影。
"快躲开！
"林秋的嘶吼迟了半秒。
轿中伸出的手臂洞穿陆昭胸膛时，他看见自己飞溅的血液在空中凝结成甲骨文字。
录音机里的神话诵读突然清晰可闻："......乃以乳为目，以脐为口......"剧痛中，陆昭的视野开始剥离。
第一重画面是ICU心电监护仪的首线，第二重是手持判官笔的自己站在忘川河边，第三重则是十九岁生日当天拆开的快递包裹——那台此刻正在播放神话的录音机，包装盒上盖着地府的阎罗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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