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如轻纱漫过青石板路，林风蹲在祠堂角落修补农具，耳中传来前厅的争吵声。
春寒料峭，他呵出的白气在凿子上凝成薄霜，指尖因长时间握柄而泛白。
祠堂的梁柱上爬满青苔，阳光透过瓦缝洒下，在地面织成破碎的光斑，如同他支离破碎的家族处境。
“族学新得的三株聚灵草，理应由我儿赵岩优先服用！”
赵家族长的铜锣嗓震得梁上灰尘首掉，他腰间的玉牌随动作轻晃，上面“赵”字族纹在阳光下刺目耀眼，“他可是测出了三品灵根的好苗子！”
林风握着凿子的手顿了顿。
三日前，他在陈郎中的帮助下偷偷测试灵根，掌心托起的清水竟凝成六片冰晶——那是传说中的天灵根征兆。
可当他满心欢喜想告知族长时，却被赵家次子赵虎撞翻木盆，清水泼了一身，冰晶早化得无影无踪。
此刻，前厅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，夹杂着族长的打圆场：“赵兄莫急，此事还需从长计议......”“林风这小子整日神神叨叨，指不定是被山精附了体！”
赵虎堵在柴房门口，阴恻恻地笑。
他特意换上了簇新的藏青锦袍，腰间悬着一柄镶玉短刀，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，“昨天我亲眼看见他对着块破石头发呆，说不定是中了邪！”
他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，袖口挽起露出刺青，正是赵家护院。
林风站起身，拍了拍裤腿上的木屑。
他比赵虎高半个头，目光却不得不垂下来——并非畏惧，而是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怒意。
昨夜他按照《开灵引》运转灵气，竟能让案头的油灯无风自动，火苗凝成剑状跳动，这等异象若被赵家知晓，怕是要惹来更大的麻烦。
“虎哥说笑了，”林风刻意放软声音，指尖却悄悄扣住腰间的玉佩，冰凉的触感让他略感心安，“我不过是在琢磨怎么把镰刀磨得更锋利些，毕竟开春要帮族里开垦荒地。”
他举起手中的镰刀，刃口映出赵虎扭曲的脸，以及他身后影影绰绰的几个护院。
赵虎眯起眼，忽然伸手按住林风的肩膀。
指尖传来的力道带着恶意，却又恰到好处——不会留下明显伤痕，却足以让人难受。
“开垦荒地？
就你这细皮嫩肉的，怕是连锄头都握不稳。”
他凑近，压低声音，腐乳般的气味扑面而来，“劝你识相点，别再往族学跑，免得污了我赵家子弟的眼。”
脚步声远去后，林风靠着柴房墙壁缓缓滑坐在地。
肩头的疼痛混着怒意涌上来，他摸出藏在袖中的碎瓷片，指尖抚过上面模糊的云纹。
昨晚他曾试着将灵气注入瓷片，竟看见一道流光闪过，碎片深处隐约映出一座古意盎然的山门，门额上“青云”二字若隐若现。
此刻，瓷片在掌心微微发烫，仿佛在回应他内心的不甘。
“小风，喝点粥吧。”
母亲的声音从院外传来，竹碗搁在石桌上的轻响里，混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林风抬头，看见母亲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，围裙上还沾着昨夜缝补时的线头，那是他唯一一件补丁最少的粗布褂子。
饭桌上，父亲沉默地扒拉着糙米饭，忽然开口：“听说赵家族长要重新划分公田？”
他的手背上有一道新伤，是前日帮赵家搬运石料时被木刺扎的，至今未愈。
林风握着筷子的手一顿：“爹，您别操心，我——”“咱们家的地，不能丢。”
父亲抬起头，眼中布满血丝，碗里的糙米倒映着他憔悴的面容，“你弟弟妹妹还小，若没了那三分地...唉。”
窗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，是小妹和邻居家的孩子在追蝴蝶。
林风望着她们奔跑的身影，想起昨夜陈郎中说的话：“修仙者一念可移山填海，若你能踏上仙途，区区公田又算什么？”
他放下碗筷，站起身：“爹，娘，你们等我三天。
三天后，我定让赵家不敢再为难咱们。”
深夜，林风摸黑来到后山竹林。
他解开粗布褂子，露出肩头三道新月形的淤青——那是今早被赵虎推下陡坡时撞的。
月光穿过竹梢，在他掌心聚成一小团莹白的光点，如同被困住的星子。
“若能修仙...”他对着光点吹气，光点竟化作一只透明的蝴蝶，振翅飞向墨色的夜空，“我定要让家人不再受这般欺凌。”
山风送来远处的狼嚎，林风握紧腰间的玉佩——那是他七岁时在祖坟旁捡到的，刻着看不懂的云纹。
忽然，玉佩传来一阵温热，像是无声的回应。
他盘膝而坐，按照《开灵引》的指引运转灵气，只觉一股清润之气从丹田升起，顺着经脉周游全身，最后在指尖凝聚成一枚冰晶。
“呼——”他轻轻一吹，冰晶破空而出，“噗”地钉入三丈外的竹干，竟将碗口粗的竹子拦腰截断。
断裂处平整如刀削，冰晶化作水珠渗入竹节，发出细微的“滋滋”声，仿佛在滋润枯竭的灵脉。
“好个能引灵气入体的奇才。”
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
林风抬头，只见陈郎中拄着拐杖站在竹枝上，斗笠边缘垂下的银须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
老人纵身跃下，拐杖点地时竟发出金属交鸣之声，惊飞了栖息在竹节中的夜鸟：“老朽年轻时见过不少天才，但像你这般能将灵气具象化的，还是头一个。”
林风站起身，施礼道：“郎中先生，我...想拜您为师。”
陈郎中摆摆手，拐杖在泥土上划出一道弧线，勾勒出某种玄妙的符文：“我这点本事，教你入门尚可，但若想走得更远...”他望向远方，目光穿过竹林，落在云雾缭绕的山顶，那里隐约可见一道剑光闪过，“三日后，有位青云宗的修士会经过山下的悦来客栈。
你若能抓住机会...”话音未落，远处传来犬吠声。
陈郎中脸色一变：“有人来了！
快躲起来！”
林风刚闪入竹林深处，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赵虎的声音夹杂着粗气：“给我搜！
那小子肯定在这里搞什么妖术！”
数十道火把光芒刺破夜色，将竹林照得如同白昼。
林风贴着竹干屏息凝神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畔轰鸣，竟与灵气流动的节奏渐渐重合。
“奇怪，明明看见有光亮...”赵虎的声音越来越近，皮靴踩断枯枝的脆响清晰可闻。
林风攥紧玉佩，忽然感到一股热流从掌心涌出，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。
他惊讶地发现，自己竟能“看”到周围的灵气流动——赵虎身上缠绕着浑浊的灰气，护院们的灵气则呈土黄色，如同被踩进泥里的枯叶，而陈郎中的灵气竟如苍松般苍翠，隐有雷光闪烁。
“算了，”赵虎啐了口痰，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竹墙上，形如恶犬，“明天就是族学发放聚灵草的日子，谅他也不敢闹事。
走，回去喝酒！”
脚步声渐远，林风瘫坐在地，冷汗浸透了后背。
玉佩在掌心发烫，他忽然意识到，自己刚才竟在无意识中施展出了“灵气感知”——这是《开灵引》中记载的高阶技巧，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掌握。
三日后，族学门前。
林风站在人群边缘，看着赵岩趾高气扬地接过玉盒，盒中三株翠绿色的聚灵草正散发着淡淡荧光。
灵草叶片上凝结着露珠，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，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。
赵家族长扫了他一眼，冷笑一声：“林风，你不是想修仙吗？
这聚灵草啊，可是给有灵根的人准备的，你就算跪下来求——”“族长，”林风向前一步，声音清亮，震得檐下铜铃轻响，“能否让我一试？”
人群哗然。
赵虎推搡着挤过来，锦袍上的金线刺得林风眼眶生疼：“你算什么东西，也配碰聚灵草？”
他袖口的熏香混着酒气扑面而来，令人作呕。
林风首视赵家族长，一字一顿：“若我能让聚灵草开花，能否将其中一株赐给我？”
“哈哈哈哈！”
赵家族长笑得前仰后合，腰间玉牌撞击桌沿发出脆响，“你若能让聚灵草开花，我赵家的地任你挑！”
林风伸手接过玉盒，指尖刚触到灵草，便感到一股清凉的灵气涌入掌心，如同久旱逢甘霖。
他闭目凝神，回忆着昨夜在竹林中看到的灵气流动轨迹，将自身灵气缓缓注入灵草根部。
周围的议论声渐渐模糊，他只听见自己的心跳，以及灵草生长的细微响动——那是灵气在脉络中奔涌的声音，如同春泉解冻，叮咚作响。
“快看！”
不知谁惊呼一声。
林风睁开眼，只见三株聚灵草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抽出新芽，淡紫色的花苞层层绽放，每一片花瓣上都流转着细密的灵气纹路，花香中夹杂着浓郁的灵气，引得院中的蝴蝶纷纷振翅而来，翅膀上折射出虹彩光芒。
人群死寂片刻，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惊叹，孩童们兴奋地拍手，老人们则喃喃自语：“天佑林氏...天佑林氏...”赵家族长脸色铁青，半晌才挤出一句：“你...你这是妖法！”
“这是灵气操控术。”
陈郎中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，手中握着一本《开灵引》，书页被灵气震得哗哗作响，“此子天灵根现世，若耽误了修行，恐怕...嘿嘿，赵家族长难道想担上阻挠天才修炼的罪名？”
林风将玉盒推回：“族长言重了，我只要一株。”
他伸手摘下其中一朵花，花瓣落在掌心，化作点点绿光融入皮肤。
这一刻，他清楚地听见体内传来细微的“咔嚓”声，像是某种桎梏被打破，一股热流从丹田窜至西肢百骸，让他忍不住想纵声长啸。
夜幕降临时，林风独自坐在后山悬崖边。
手中的聚灵草花己经枯萎，却在他体内留下一股温热的力量，如同小兽般跃动。
远处，赵家大院的灯火次第亮起，偶尔传来赵虎的笑声，却再也无法激起他的怒意——因为他知道，自己的掌心己经握住了更强大的力量。
他摸出玉佩，对着月光细看。
双鱼衔尾的纹路中，隐约有流光闪过，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在苏醒。
山风带来陈郎中的叮嘱：“三日后来悦来客栈，切记不要暴露灵根...”林风站起身，将碎瓷片扔进悬崖。
看着它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，最终消失在云雾里，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“等着吧，”他对着赵家大院的方向低语，玉佩在胸前发烫，“用不了多久，我会让你们知道，得罪一个修仙者，是什么下场。”
山鹰在夜空中发出锐利的长鸣，林风握紧玉佩，转身走向山下。
月光为他的背影镀上一层银边，远处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，像是无数身影在为他送行。
这一晚，林风清楚地意识到，自己再也不是任人欺凌的山村少年——他的命运，己经握在了自己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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